綠寶石之眼 19
*Thor/Loki ,AU
*作者Lofter: 周鳥
19
Thor深吸了一口氣，他有些緊張，兩年不見，他搜腸剮肚地想著對母親說的第一句話應該是什麼，以及該怎麼開口告訴母親他和Loki的事，這部分是他最苦惱的，看著屋子四週的環境，Thor肯定Loki待Frigga不薄，可他卻極少開口提及Frigga的事。
Loki走在他前頭，熟門熟路地提著醫藥箱及沿路購買的一些糧食，率先走到門口，他並沒有敲門，而是從屋簷下方的花圃裡摸出一把鑰匙，轉開了門。
「她出外了嗎？」Thor跟著進來，房子裡的擺飾很簡單，一個壁爐，一張床，小小的桌子跟廚房，地板及家具幾乎都是以原木製成，素雅的印花布鋪在為數不多的家具上，撲鼻而來的些許霉味很快因為開了門而消散。
「我該告訴你全部的事了。」Loki的聲音有些顫抖，他轉過頭來，盯著Thor看，綠色的眼睛裡飄浮著水光，Thor不是笨蛋，到了這個地步，他也猜得出發生什麼事了。
「Frigga……你的母親，在去年感恩節時過世了……她的遺願就是要我救出你。」
Loki的聲音忍不住哽咽，他快速地眨著眼睛，抬起頭再抿住嘴，努力不讓淚水奪眶而出，Thor伸出手摸了摸他的頭髮，沒有說話。
「……你憤怒了嗎？我瞞你那麼久，甚至用她來對你進行威脅利誘。」
「你看我的樣子像憤怒嗎？」Thor嘆了一口氣，屋裡收拾得很整齊，想必Loki在母親過世後仍然派人到這裡打掃，這是非常奇妙的一種感覺，在得知最後的家人離開人世後居然沒有崩潰？Thor真是越來越不懂自己了。
「她的身體本來就不好，在你的陪伴下，應該走得很安詳吧？」Thor拉過Loki的手，用力捏了捏，這個連扛著自己從大橋底下逃出時都不吭一聲的傢伙，此刻居然在發抖。
「我們先坐下來，好嗎？」Thor拉著Loki坐到桌前，上頭積了薄薄的一層灰，大約是半個月沒人進出的厚度，以前在監獄時Thor曾經因為太無聊，用測量鐵架上灰塵累積的速度來計算時間。
「你回鄉下安養的那三個月，就是在這裡單獨照顧她？」Thor又問了一聲，其實對上時間點，答案就已經呼之欲出了。
「……我和她很早之前就認識了。」Loki的情緒已經緩和下來，他盯著Thor身上的仿古十字架，有些疲累地說，「你或許不記得了，我老爸的二房，是Frigga的表姊，早年她很常來我家走動，有時會帶上你。」
「所以我們以前見過？」Thor終於露出了一絲驚訝的表情，老實說他一點印象也沒有，Frigga出身法國望族，這種家庭的女孩，多半都被嫁到國內外的權貴世家，好鞏固彼此的關係和維護雙方的利益，他不記得自己有幾個阿姨姑媽了，只記得小時候，大概是五、六歲，母親總愛帶著他到處跑，因為那時父親總是忙到住在國會，而不是家裡。
「我也不記得了，是她提到的，我當時還太小。」Loki聳聳肩，「一段時間後她很少來了，那是阿斯加德與約頓雙方關係破裂的前期，後來我再遇見她，是在短暫的休兵期，那時候普法戰爭剛結束，親法的伊戈拉席為了支援第三共和國，暫且停止內部政爭，那一年我十二歲。」
「……我正好到法國唸中學。」Thor的眼光飄遠了，戰後兩年，巴黎街頭四處瀰漫著革命思潮，他正好躬逢其盛。
「我父親商請她當我的法文家教……很詭異吧？明明是敵人的妻子，卻讓她在我家住了將近兩年，同段時間，約頓的女人也到Aesir貴族的家裡當老師……其實就是人質。」
「……這些事我並不知道……」Thor更加地訝異了，他知道自己被扔到法國受教育的原因，可是國內發生的這些事，他當真不曉得，或許是因為兩邊都不信任對方，卻又為情勢所逼，不得不暫時言和，所以雙邊交換了人質。
「這件事是絕對保密的，這是阿斯加德與約頓海姆的協議。」Loki嘆了一口氣，撐著頭看著Thor，這裡好安靜、太安靜了，卻不是大宅裡的那種死沉。
窗外有許多聲音，黃昏的風、遠處的濤、唧唧鳴叫的蟲子、或是振翅飛過屋頂的鳥。
他們靜默了一陣，直到Thor伸出手扒了扒Loki的頭髮，變長了，從第一次見他時，一頭服貼挺直的黑髮變成略帶捲曲的線條，畢竟也過了快四個月。
「你相信我嗎？這可能是一個約頓騙子編出來要你報答他恩情的謊言，實際上很可能是他殺了你的母親……」
「不會。」Thor打斷了他的話，「你不會做這種事，你很愛她。」
他篤定的原因其來有自，他從Loki身上看見母親的影子，聰明、靈活、帶著一點狡詐，他們永遠令人摸不透，總是操控著局面往自己想要的方向，就像是個高明的魔法師。
而他也從Loki維護這裡的細節裡看到他對Frigga的思念──一種兒子對母親的孺慕，這種感覺很奇妙，就好像憑空多出了個弟弟一樣，還是個年紀與自己相當的弟弟。
「說說你們的事？我想知道。」他的手停頓在Loki頸脖與下巴交接的線條上，但他沒有回答，將整個頭顱的重量交給Thor幾秒後，離開餐桌，走向壁爐。
Loki撥開壁爐底下的木材及灰燼，露出一扇鐵板，那裡是秘密的儲物室，許多老房子都有著類似的設計，他取出一個其貌不揚的鐵盒，拍掉上面的塵土，放在桌上並且打開。
「這是Frigga留給你的東西，現在我將它交給你。」
鐵盒子不大，外表看起來只是個雜物箱──通常用來裝小工具的那種，裡面裝著一些書信與照片，多半是同一個小男孩，穿著各種衣服、不同年齡的照片都有，儼然就像是成長紀錄。
Thor的眼眶已經開始濕潤了，這張是八歲的他、那張是五歲的他、還有他剛到法國念書時寄給母親的第一張照片，在學院的正門口拍的。
「這些……不是在當初約頓人查封我家後就該被銷毀了嗎？」Thor將鐵盒擺在膝上，緬懷地看著裡頭的照片，抱著小男孩的美婦人笑得好燦爛，那是1867年，Thor十歲，背景是已被火焰燒盡的Odin家大宅。
「有一部分是她來我家當家教的時候就帶過來的，一部分是政變發生前她就以我的名義存在銀行保險櫃裡的，真是個聰明的女人，算準了兩個老傢伙一定會打起來。」Loki搶過鐵盒，將裡頭的東西一股腦全倒出來，往底部的鐵板一壓，底板「匡」一聲陷了下去。
隱藏的暗層裡頭放著一個黑色的天鵝絨盒子，精美的程度是放在上層的東西完全不能比擬的。
那是Frigga的珠寶箱。
裡頭裝的是那條她鮮少拿出來配戴的綠寶石項鍊。
「要是你自由了，會需要錢的。」Loki打開盒子，兩顆鵪鶉蛋大小的祖母綠就像美洲豹的眼睛一樣瞪視著Thor。
「我不是從小就活得順遂的孩子，雖然在那樣的環境下，我儘量讓自己看起來不那麼受父親疼愛以免招來嫉妒，可是，我仍在十二歲的時候被暗殺過一次。」Loki講得雲淡風輕，完全不像正在訴說自己悲慘的過往。
「那是我第一次被暗殺，有人將我勒昏過去，然後扔在家裡的大澡堂，是她救了我。當時老頭在國外再加上沒有目擊證人，只當意外處理，但脖子上的勒痕可是過了一周才消失呢。」Loki朝自己的脖子抹了一下，接下去說，「從此之後的兩年裡，除了每周末回到Odin宅邸的兩天外，她沒有離開我半步，不僅將我視如己出，還教了我許多自保的方法。」Loki伸手摸了摸項鍊上奪目的綠色，「你信不信？我的第一個Muay老師，就是她用私房錢雇來的印度人？」
「……我……從來沒聽她提過……」Thor倒抽了一口氣，原來在法國的期間發生了那麼多事情？Loki將珠寶盒闔上，在剛剛倒出的照片堆裡翻找了一陣，抽出一張已經有點泛黃的，上頭的婦人是Frigga，她撐著陽傘，穿著休閒的便裝，牽著一個十二、三歲的小男孩。
影像是黑白的，卻仍看得出男孩將深色的頭髮一絲不苟地梳到耳後，他有一張略為陰柔的臉，漂亮卻未脫稚氣，Thor要想像他長大後的樣子極為容易，因為Loki就在自己的身旁。
「她甚至教會我騎馬。」Loki找出另一張照片，他和Frigga共乘在一匹馬上，男孩的表情有點僵硬，盯著地面的方向看。
「當時我害怕被摔下馬背，她陪我騎了快一個禮拜，最後我才學會。」Loki補充道，講這些事情的時候，僅管他的口氣依然平靜，但掩蓋不住的哀傷氛圍，還是透過指尖的動作及眼神，洩漏了出來。
「政變發生後快一年，我才能救下她……還是跟父親說情，請他念及Frigga是Laufey家的遠房親戚，以及提出她沒有干涉Aesir政權的實證才被特赦。遺憾的是那時已經太遲了，她因為在農場裡所受的折磨，染上了肺結核。」他抿了抿嘴唇，將照片蓋下，「那些書信是她最後的三個月寫的，我向她說了該如何救你出來的計劃，她知道自己時日不多，有時候一天寫上好幾封，她過世之後，我將信帶在身邊，就藏在我床鋪後方的暗格裡。」
Thor沒有講話，臉上的表情既平靜又複雜，Loki將照片全收回鐵盒內，珍重地放在Thor面前。
「我帶你去看看她吧。她睡在小屋底下的山坡。」Loki指了指窗外。
「……謝謝你，真的很謝謝你。」Thor的情緒終於潰堤，他握住Loki的右手，眼淚從僅存的左眼中不斷落下。
「別哭，一哭眼壓就高了。」Loki伸出左手，扳了扳他的下巴，「Frigga想看到的不是我們為她哭泣，而是填飽自己，活下去。」
於是Loki領著他走到小屋後方，那是一個幅度平穩的坡，再往更底下看去，一片綠草在蔚藍的汪洋前軋然而止，小小的木造十字架立於最佳觀景點，上頭有一串新鮮的花環。
「還沒凋謝的花環？」見了Frigga的墓，Thor沒有太大的悲傷，他只是疑惑地望著Loki，「我們才剛踏進這裡，怎麼會有花環？」
「鄰居送的。」Loki指了指稍遠處一棟冒著炊煙的小屋，有個老婦人正朝著這邊揮手，手上還抱了一籃一物，Loki也回禮招了手，婦人的聲音被風送了過來，變成連綴的長音。
「──是──你──哥──哥──嗎──」她指著Thor問，Loki微笑，對她點了點頭。
「鄰居是兩個不識字的老好人，很淳樸，幾乎不知道外頭的世界發生了什麼事，她身體比較好的時候，會過去喝茶聊天，而我替他們寫過信給遠方的兒子。要去城鎮買東西時，我會借他們家的馬。」Loki解釋著。
這裡儼然就是一處隔絕塵囂的樂土，果然跟Frigga信裡寫的一樣。
Thor無聊地摘起地上的小花，也開始編起小小的花環，在最後一絲晚霞沒入海平面之前，將它掛在Frigga的墳上。
-TBC-
後台小精靈：整理這段，我又哭了一次/ v \